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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零四章沈冤待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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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王心中暗恨:就你懂我?就你會拆我的臺!你這個千年大醋壇子!

林慕果暗中拉了拉蘇榮琛的衣袖,似是讓他收斂一些,又趕忙上前對平王道:“王爺恢覆的如何?”

平王趕忙道:“林姑娘妙手,雖然傷口還稍微有些痛,但好歹意識清明了!”

林慕果點點頭,上前幫他重新把了脈,也不再多話,即刻吩咐南勳準備銀針。

平王脫了上衣躺在床上,林慕果將銀針淬火,然後按照伏龍祛毒針法要訣在他身上走了一遍針,當銀針紮到第十二個穴位時,林慕果輕聲提醒他:“可能會有些痛,你要忍著!”

平王凝眉點頭。林慕果手起針落,平王只覺胸口似是被蜜蜂蟄了一下,又辣又痛。

林慕果見他有些難忍,趕忙溫聲道:“忍一忍很快就好了!”她的聲音如春風一般拂過平王的心田,只讓他覺得胸口的痛楚都減輕不少。一旁的蘇榮琛卻是黑沈著一張臉,似是極力遏制著心中的怒火。

痛苦像是滴在身上的雨滴,起初冰涼,過了一會兒便消散了,可平王似是有意要博取林慕果的同情,一味地皺眉咬牙,似是十分痛苦。

這針法林慕果用過許多次,又豈會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疼,什麽時候會停?她見平王臉上表情誇張,心裏不由就暗暗皺眉。

林慕果面無表情的繼續走針,平王一看她得表情心中便懊悔道:大約是演砸了。

折騰了大半個時辰,終於只剩合谷穴那一根,林慕果本想去握平王的手腕,忽然眉頭一蹙,卻又將手收了回來,只聽她淡淡道:“王爺,請您將手擡起來!”

平王依言擡手,林慕果眼疾手快,一陣紮在他合谷穴上,他只覺揪心一般的疼痛湧上來,還不及叫出聲,卻已經“噗”得噴出一口黑血。

黑血的顏色比昨天淡了一些,量也少了一些。林慕果滿意地舒一口氣,一根一根把銀針拔出來,然後才燦爛一笑:“王爺覺得好些了嗎?”

好是好些了,可這一被子的黑血……平王有些無語,心中暗恨:她一定是故意的!她第一次紮到比較痛的穴位時還知道提醒,合谷穴這一針簡直痛徹心扉,她卻默不作聲,只等著看本王出醜!這女人果然與容琛一樣腹黑,當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!

蘇榮琛見平王窘迫,臉上才總算好看了些:“既看完了病,那你就歇著吧!”說完,也不看平王的臉色,拉著林慕果便走了出去。

兩人相攜著走到門外,林慕果忍不住有些惴惴的:“阿琛,我剛剛是不是惹禍了?”蘇榮琛已是平王一派,自是君臣有別,可自己那樣捉弄他,會不會讓他心生不快?

蘇榮琛正是心情大好的時候,聞言不過淡淡一笑,捧著她的臉道:“阿果,你放心,無事的。”

林慕果有些支吾道:“我只是擔心……他日後若是登基……”

蘇榮琛搖搖頭:“淑妃死後,平王便被秘密送往軍營,我們是戰場上一起廝殺的兄弟,所以我很了解他!”

林慕果這才點了點頭。院子裏的風比較大,刮著一樹黃葉“嘩嘩作響”,蘇榮琛幫林慕果緊了緊披風,才又皺著眉,有些酸酸地道:“但是,你不能離他太近,知道嗎?”蘇榮琛很不屑地冷哼一聲:“他這個人,最拿手的便是裝可憐!博取同情,你千萬不要被他騙了,懂不懂?”

林慕果想到平王剛剛的樣子,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來。

蘇榮琛依舊不依不饒地揭他老底:“前次裝的可憐兮兮的在長樂宮守靈,他嘗到了甜頭,這一回就想故技重施,否則,又怎麽會險些丟掉性命?”

林慕果不解道:“這話是什麽意思?”

“他想要去華照寺給皇上祈福,卻又害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孝心,所以才故意挨了一刀,哼哼——”蘇榮琛冷冷一笑:“沒想到刀上帶毒,險些喪命!”

平王若是不聲不響地去一趟華照寺,誰又知道他的良苦用心?他總不能在大殿上公然對昌平帝說:“父皇,兒臣給您上香祈福,求上蒼保佑您福祚綿長!”這個時候,身上若是帶了些傷痛,就會有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意義!

平王一旦帶傷進殿,昌平帝必然會追問傷情、來由。到那時,他先推脫兩句,然後再順水推舟說出實情,豈非更能博得皇上讚賞?

沒想到,他到底技遜一籌,現在不但受傷,還落到這麽一個被動的境地。他被禁足王府,皇上又認定了他是貪玩才私自去的蒼山,可謂投訴無門、申辯無路!

林慕果看著蘇榮琛的臉色,也大致猜出根由,忍不住也嘆惋道:“你還有心思說風涼話?難道不該幫著出謀劃策嗎?”

蘇榮琛不在乎道:“若是連這點子小事都解決不了,也就不用去爭奪什麽皇位了,早晚會成為龍椅下的累累白骨罷了!”

林慕果頗覺得有理,不由輕輕點了點頭,卻又忽然想起一事,趕忙從胸前掏出一個白凈的瓷瓶遞過來:“諾,龜和丸,拿去做好人好事吧!”

蘇榮琛眉頭一挑,喜滋滋接過來。瓶子上還有林慕果手心的溫度,就連心頭也暖起來了:“阿果放心,我一定將這藥好好收著,絕不讓你操心了!”

林慕果白他一眼:“誰耐煩操你的心?”

一連五天,飲綠軒都是月賓在值夜。每到一更時分,蘇榮琛便會準時出現在窗前接了林慕果去平王府覆診,平王自從得了上次的教訓,言語之中雖然偶爾還是會有一兩句玩笑,但到底不敢放肆了。

林慕果每天一更出門,三更以後方歸,自是十分疲累。蘇榮琛看在眼中,心裏卻十分心疼,他不能明目張膽地去林府,便每日派了曉煙進府“探病”。

有了曉煙這個擋箭牌,林慕果不但免了一應的晨昏定省,就連例行的家宴也不用再出席。不用看林家那些虛偽的嘴臉,林慕果自然十分樂意。因此,她大部分時間都是躲在飲綠軒補充睡眠,等睡飽了,就優哉游哉地坐在西窗前吃著淵政王府送來的各種新鮮水果、滋補食材,翻看閑書,日子過得輕松暢快。

五日後,平王體內的餘毒被完全清除,只是他的身子稍微有些虛弱,不過這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,只需仔細調養,不日便可恢覆如初。

與此同時,昌平帝身子大好,也終於可以臨朝。上朝的第一天,昌平帝還來不及處理汴州水患遺留的種種問題,禦史臺的王沛峰便參奏戶部尚書葛友嵐禦下不嚴,縱容族人蒙蔽百姓、收斂錢財,更是在莊嚴佛寺裏做下了通奸殺人的勾當,玷汙了佛門清凈之地!

原來,葛友嵐有一個遠親叫葛陽提,他年輕時吃喝嫖賭樣樣齊全,後來更是因為犯了大過而被家族驅逐。葛陽提走投無路,便在蒼山華照寺出家為僧,法號空陽。

空陽曾跟著江湖騙子學過幾年的歪門邪道,因此於行騙一事略略精通,再加上山中百姓愚昧,他稍稍用了些手段便哄得附近鄉民將他當成神仙一般供奉起來。

半個月前,空陽用松香末偽造佛光奇觀,並支使裕華縣鄉民王蘭英四處傳播。王蘭英家中有個年邁的公公,因為常年受她虐待而臥病在床。後來,王蘭英得了空陽的指點,先買了藥草不動聲色地治好了公公的病,又假裝去華照寺進香偶遇佛光。王蘭英跪在佛光前祝禱自己公公身體康健,等她回到家中,果然就見久病的公公能夠下地幹活。王蘭英便將這事傳揚出去,唬得附近的鄉民紛紛上山。

據說,還有一位路過裕華縣的富貴公子,他家中有老父臥病在床。貴公子聽了鄉民的傳說,只帶了幾個護衛連夜進山。本指望在佛光前祈福,讓老父及早康覆,沒想到還不曾見到山門,卻遇到了一夥攔路打劫的強盜。

富貴公子率領護衛與山賊殊死一戰,驚險取勝,可不幸的是,他卻遭人暗算,被山賊一刀砍在胳膊上,皮外傷倒無大礙,只是那群狠辣的山賊竟然在刀上餵了毒藥,那福貴公子當即就昏迷過去,被護衛擡下山去了。

後來,當地的縣老爺收到風聲便帶人上山,果真就在山坳子裏發現二十多俱山賊的屍體。縣老爺根據附近鄉民的供述,很快找到了山賊的巢穴。一番搜查,縣老爺竟然發現了山賊與空陽和尚來往的密信!

原來,空陽和尚早就與山賊勾結,他利用自己的名氣吸引各地的富商來華照寺朝拜,然後通知這些山賊沿路截殺,所得贓款五五分成!

縣官大怒,當即命令衙差將空陽和尚逮捕到案,同時也對華照寺展開徹底的搜查。

空陽和尚原本就是個混江湖的莽漢,他受盡了酷刑,卻是一句實情也不肯吐露。縣官無奈之下只好另辟蹊徑。

就在此時,有一個華照寺的小沙彌招供,空陽和尚平日裏與蒼山張家溝子的王蘭英過從甚密。縣官不敢怠慢,連夜就命人將王蘭英捉拿歸案。

王蘭英是個女流,看到那些個斧鉞鉤叉嚇得三魂不見氣魄,當即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如實招供。

原來,這空陽和尚自來到寺中,沒過多久便與王蘭英勾搭成奸,兩人甚至在佛寺裏大行淫亂。有一日,空陽忽然找上自己,說是要假稱有佛光普照,還讓她將病父痊愈的事在附近傳開。她不知空陽的打算,忍不住問了兩句,沒想到空陽卻一反常態,反手給了她一巴掌,還罵她多管閑事。

王蘭英被打怕了,不敢違拗空陽,只得按照他的說法將話傳了出去。

當縣官問起空陽和尚的來歷,王蘭英楞了好久才忽然想起一件舊事。

從前,兩人歡好,有一回雲收雨歇之後,王蘭英忽然問:“咱們在佛寺裏騙人,你就不怕被人家知道?”

沒想到空陽大手一揮,滿不在乎道:“怕什麽?不就騙他們幾個錢花花?大不了把錢還給他們就是了!再不濟,老子上頭又不是沒有人?怕他個鳥屎!”

王蘭英心中好奇,追問他上頭的靠山,空陽起初不肯說,等王蘭英問得急了,他才破口罵道:“老子有個當尚書的堂兄弟,你說老子怕不怕?”

王蘭英一介鄉野村婦,並不知道尚書是幹什麽的,所以就問他:“尚書是啥官職?比知縣老爺還厲害嗎?”

空陽嗤笑道:“縣官算個球,在尚書面前連提鞋子都不陪!”

王蘭英雖然依舊不知道他那個堂兄弟是誰,卻從心底裏記住了“尚書”——這個連提鞋都不用縣老爺的官。

縣官根據華照寺和尚們的供述,很快就查出空陽的本家,再結合王蘭英所說,順藤摸瓜,自然很快就查到葛友嵐頭上。

昌平帝聽王沛峰將事情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,倒是對那個想要為父祈福卻被山賊所害的富家公子起了心思,這人會是誰?莫非是平王?

昌平帝正兀自沈思,忽聽得葛友嵐頓首:“皇上,這葛陽提是微臣家族的敗類,早已從族中除名,他在外多行不義,雖然打的是微臣的名號,可是……”他擡起頭,兩眼俱是誠懇之色,臉上涕泗橫流:“可是微臣真的是不知情啊!”

這件事在京城裏傳的風風火火,葛友嵐也早有耳聞,只是連他自己也不清楚,這個葛陽提怎麽會混到如此地步,還敢打著自己的旗號幹些殺人越貨的勾當!

若是無心也便罷了,可若是被什麽人利用……葛友嵐忽然想起重傷的平王,額上的冷汗便“撲簌簌”滾落下來:這件事若牽涉黨爭,那就一定是有人想借葛陽提來引我入斛,只是這人會是誰呢?是靖王?不!應該不會!靖王現在已經自顧不暇,更何況純妃前不久才幫他脫了困境,他縱使要卸磨殺驢,難道就不怕襄王黃雀在後?既然不是靖王,想必就一定是襄王!

葛友嵐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朝班前列的襄王,只見他眼觀鼻鼻觀心站在禦階下,眉眼中似是有冷光,袖管裏漏出一截握緊了的拳頭。

葛友嵐幾乎可以肯定,此事定然是襄王的手筆!只是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,葛陽提必是做了棋子,只是葛陽提又怎麽會與襄王扯上關系呢?

葛友嵐正凝眉想的出神,卻聽昌平帝淡淡道:“既然是逐出了宗族的,自然也算不得你葛家的人。他既然犯了十惡不赦的重罪,那便依律論處吧!”

葛友嵐只覺刀尖貼著心口劃過去,他趕忙端正跪好,恭敬磕了一個頭響頭:“微臣謝陛下隆恩!”

昌平帝用一條繡五色金龍的帕子捂著唇咳了兩聲,淡淡擺手:“但是有一條你需謹記,空陽一案就是一個警鐘。你約束族人,從前做的很好,便是有那些獐頭鼠目之輩也及早踢出。只是你不容懈怠,從今往後,更要以嚴格的標準管束族人,切不可讓他們在外頭作威作福!”

葛友嵐恭聆聖訓,沈聲點頭:“微臣遵旨!”

昌平帝既然已經發話不再追究,王沛峰自然也不好死咬住不放,只得微微蹙了蹙眉,重新退回朝班。

昌平帝的目光在滿朝文武臉上逡巡一遍,聲音微微有些冷:“你們可還有別的事情要啟奏?”

百官頷首,訥訥無聲。

他瞇著眼眸深深吸一口氣,繼續道:“朝中可有誰受了冤枉,你們可想替他伸冤?”

朝臣們忍不住前後左右看了一眼,似乎都在等別人開口,可最後卻依然是沒有人開口。

昌平帝的目光又冷了幾分,他扭頭看了看靖王,聲音有些沙啞道:“靖王,你可有本要奏?”

靖王躬身道:“兒臣無本啟奏!”

昌平帝冷冷一笑,微微點了點頭,又轉過去看襄王:“襄王,你呢?”

襄王更是咬牙道:“兒臣也無本啟奏!”

昌平帝只覺心中一片冰寒:滿朝文武,幾十雙雪亮的眼睛,就連朕久在深宮都察覺到事情不對勁,難道他們就真的沒有一個人發覺?還是說,這朝中的大臣盡被他們襄王、靖王、楚王掌控,竟聯合起來排擠他?

他也是朕的兒子,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子,雖然從前不受寵,但是現在已經入朝參政。他沈冤待雪,卻是連一個肯為他說話的人都沒有麽?

昌平帝緩緩吐出一口氣,有些無力地擺擺手:“退朝吧!”說完,他撐著龍椅有些艱難地站起來,默默走回了內殿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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